Tags: Society, Clan
为什么艺术类展览这么多却没有人看?
这些展览在艺术界有特殊的含义。
邀请你出作品或者你提交作品能入选,都是对你的一种肯定。
你的这个作品获邀(或者主动投稿被接纳)参加了几个展、在若干权威杂志都有了评论,就会有一个行内的存在感,出现在一些最新的出售目录上。接着就会有藏家或者他们的代理买手注意到你,在思考这些作品是否可以进入他们的收藏规划。
一旦进入了,对方就会自己给你——假如你还是新人的话——长期合同,有系统的安排你按一定规划出作品、参展、上评论,然后按合同收购,加入他们的收藏组合。
在这个阶段,你作为新人主要是享受创作基金和这种孵化扶持,自然别想着卖多高的价格了。
但是一旦过了这个阶段,你就往往已经成名成家,以后价格就有了很大的自主权——而这时扶持你的那些藏家手里已经有了不少你的早期精品,这些东西约等于你的艺术生涯的原始股。
而他们掌握的这些杂志、展览资源,因为足够头部,可以说你上了足够多次,很自然就会在艺术史上留下一笔。
你的作品是在艺术史上有记号的作品,你是艺术史上有字号的——尽管是很小的字号——这么一位,这种有历史地位的藏品自然就都是无价之宝。
只要不灭失,传承序列不断,就只可能升值,不可能贬值——哪怕美元贬了你都不会贬。
这基本上是现在“纯艺术”圈子的生存逻辑。
而对于这个过程,从严格意义上讲,大众观众的数量和观点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
因为从一开始为什么这些作品会被选中、会被催生,背后就有着非常深刻的艺术史的背景,做这个决定的那少数的几个“艺术沙皇”实际上是在主导和构建艺术史。
大众注定会严重的落后于他们的决定,往往要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一些现在的作品作为某个新派系的“早期萌芽”来展出时,和那一串子孙后代摆在一起,加上长达十几二十年的该派系向建筑、装饰、工业用品、美妆、商业美术等等民生领域的渗透,才能让大众真正理解(不管是否认同)这些东西的影响力。
在它最早被纳入“xx双年展”的时候,大众不会喜欢、不会在意,这是被早已料到的。
之所以要展出来,首要在于要通过艺术新闻载入史册,走过必要程序,这个上面已经说了,不赘述。
其次在于提前启示、驱动下一代的艺术家,培养下一代可被选中的新芽。
这就需要看展的艺术家们“闻弦歌而知雅意”,从这里面去觉察艺术史的缔造者们目前的战略意图,然后自己想办法或者顺应这种意图去当“将印象派真正发展壮大的第二代领军人物“这一类的角色,或者受其启发来个“再次革命”,尝试唱个美学对台戏,一旦成功自己就可以当个新领军人物,顺便还能让那些主导艺术发展的策展人和评论家们因此修正自己原本的计划。
而第三则是让做“衍生设计”的应用美术的专业人士获得启发。类似看了康定斯基,回家开始做起表现主义的建筑、服饰或者界面设计。
这很类似苹果整个拟物风,过不久各种应用设计都开始走拟物路线,谷歌来个material思想,于是又来一轮material design,只是从纯艺术到应用艺术的道路要曲折而宽阔得多。
而这些纯艺术的成就往往也有时代性的思想革命先行,本身也是认识论或者伦理学有所突破的回响。
但总而言之——“没多少老百姓去看”并不重要,因为这本来就不是面向门外汉的教育,只是没有必要特别把平民排除在外,而平民可以作为历史的见证把“美术史地位”见证得更有效一些罢了。
实际上这些艺术史的构建过程不是纯专业考量的,很多海外银行有很大一笔资产就是这种艺术品收藏,估价很高,金融界对这些走向有深入而复杂的影响,这帮人在“下一个捧谁/捧什么”上有很大的话语权,而这帮人其实是“数据导向”的,他们的选择往往带有很强的技术型和商业性。
这只是在说明现实如何,不表示我赞成或者推崇现在这种“艺术体制”,以免有小朋友认为艺术圈问题是纯粹的美学问题。
坦率讲,现有的“艺术体制”在很大程度上像竞技体育或者电影圈、娱乐圈一样,是高度资本主义化的,所以天生带着内在的病态。在本质上是一种绕了巨大的弯子、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只是“微微右转/左转”,实则已经跳起8字舞的鱿鱼游戏。
它当然不是毫无产出——至少它产生了大量的商业价值和“保值抵押物”,但它在另一面却在发行一种极端残酷的生存彩票,一刻不停的对误入其中(或自己投身其中)的玩家们十一抽杀。
但现实就是如此,如果你一定要玩这个游戏而且在苦苦追求尽快成功,你需要严肃的认清游戏规则。
单从艺术的角度来说,我认为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神庙石像的作者们实际比现在的职业艺术家们往往离艺术的核心更近。
因为艺术是神性迸发的事,它真正的资格是信仰。
一切出于真诚信仰——无论所谓有神无神——的诚实表达,出自人心,直达天听。
天听天视,才称艺术。
这不必有人类知晓,也不需要人类见证,自然更无所谓“来看的人少”了。
所以如果一个人在苦恼人看不见自己,而不是在苦恼自己看不见天地,那么这人永远踏不进艺术的门。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那种潇洒而严肃,豪放又细腻,规矩而又自由,敏感而勇猛的气质,随便点个句号,都是艺术。
任凭什么“艺术沙皇”,遇上了这类人,也只能以奴仆事之。
问题是,这样超然的特权地位,很容易引得一些人觊觎,忍不住想要通过“创造安娜”式的模仿来蒙混过关,误将“定睛于天地”模仿成“目中无人”;以为放肆荒唐、不顾廉耻,等于“风流潇洒,不拘于俗礼”了;把创造人所未见的价值,搞成“否定一切价值”。
其实定睛于天地,是定睛于天地如何爱人。眼睛是看在天人之间,而不是看天不看人,更不是看人于是不看天。
而不拘于俗礼,不是无礼,而是不以俗礼拘人,而自然也不被人以不以俗礼拘之相报。
至于“否定一切价值”,必然是因为先看到了高于一切现有价值的价值而造成的否定,而不是先否定掉一切价值,然后妄想这样就可以诱使一个价值从一片漆黑中蹦出来。
艺术不是从美术入门的,艺术是从信仰入门。
信仰是从爱入门。
学艺术,先学爱,不要先学排线。
走对了门,你才可以超越艺术的鱿鱼游戏。
残酷的是鱿鱼游戏,不是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