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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贪官为什么升的快?
首先,贪官升得并不快。
论火箭式提拔,往往发生在众所周知的清官、白身士人身上。
例如海瑞,袁崇焕,康、梁。这些人往往一言既合,平步青云,短短时间连升五六级,转眼间成为机要重臣。
所以中国真正有野心的官员都高度重视“爱惜羽毛”,别说贪、渎,就是可疑一些的交往,家人之间的来往都会极端警惕。
只有“清流”可以入中枢,这是中国的长期传统。而有贪腐争议的官员最多只能做外放督抚,当一当“云南王”之类的地方实务官,或着六部的佐贰、吏曹官,不能入阁、不能当宰辅、不能当六部尚书更不必说御使这些风纪官了。
这些人也有自知之明——ta们根本不会去谋划这些职位。因为自家知道自家事,自己身上可以被抓的把柄太多,一旦入主中枢、涉及到天下大政,那敌人就可能多到自己应付不过来,随时随地可能东窗事发,搞得抄家灭门。
这类人贪的有,但是往往是先坐稳了位置,养全了派系,尤其是把几个关键职位——例如都御史——放上了自己人,然后才开始贪。而不是在上位之前就开始乱伸手。
所以“贪官升得快”是个错觉,是个低级办事员级别才会有的特殊误解。
它只快在“科员升科长、处长、局长”这个阶段——想上厅长都非常困难而且危险。
只是因为很多人——尤其是“平民出身”的人对自己的仕途最大的野望也就到“实职正处”为止,所以才会觉得“转眼就升了科长、副处长”简直“神速”罢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个级别相对来说仍然比较局部和低级,监察、风纪部门毕竟精力、人手、预算都有限。投入大预算、精干队伍去紧盯副省级以上的高级官员——其总数目前大概不超过一万人——尚在常规力量所及范围之内。
这也是“关键的一万人”,这一万人“副省以上”的官员,是确实有机会入主中枢、执掌大局的。所以ta们的履历档案在御史台是没有空白的,每月、每季、每年都有专门的报告和记录,丁点污点嫌疑都会被记录在案——未必会导致去职,因为地方事务极为复杂,想要连嫌疑、传闻都没有,极为困难。
但嫌疑传闻过多,都会妨碍ta们再进一步,登堂入阁。
这一点ta们自己也清楚,所以正如上面所说——很多人也没有这个打算了。
这也是为什么殿试出身的进士们,往往不愿意外放做地方官,而宁肯在京做个翰林院之类的虚职候补。因为不下地方,那些错综复杂的地方利益关系就不容易伤及洁白的羽毛。这样六部前辈总是要老的,自己总有出头上位的一天,哪怕只是实职管个收发公文、核定钱粮物料这类的小职缺,也是地方督抚大员也不能不敷衍的地位。万一运气好,凭着毫无污点的身份,反而比那些举人出身、从知县亲民官出身的官员有更高的天花板。
而一旦超出这个“关键一万人”的范围,那就不是中心监察机构凭常规业务能监督得了得了,势必要由地方分支机构来监管。一下了地方,那么这些机构就很难摆脱地方主政官员的影响和掣肘,自然对处级以下的官员火力就要松一些。
这就给“不打算再进步的地方实权官员在处级以下安排代理人、白手套”留下了天然的空间。
这个阶层总人数极多,受到的监管可以被其保护伞有效的牵制,极其接近各种项目资源的一线操作,而且往往人员出身于缺乏zz素养、历史觉悟的家庭,也从一开始就没有“入主中枢”的野望。
所以ta们极容易受到“提拔”的诱惑,接受“当白手套”的灰色安排。
这个“从科长到处长”的层级,就是反腐的第一线、重灾区,也是让人民群众体感最强烈、最容易产生激烈批评的根源,也确实是庸官、“夹袋中人物”的孳生场。
这就是“贪官容易升”的传说根源——它只是出身寒微的小科员和履受其害的老百姓的视角里容易得出的结论,并不是整个的全貌。
但这个问题,坦率讲是在历史性地趋于改善的。
一个最根本的因素,就是监管技术的划时代发展。
以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一万左右的中央监察团队”从脑力上、信息处理能力上根本就不可能有效监管“关键一万人”以上规模的人群。
在用驿马、纸质公文的时代,这从技术上就根本是不可行的。哪怕是用电报、电话替代了驿马的近代,都仍然在技术上没有实质改善。
尽管在档案管理上,我们超过西方文明几个世纪,早就做到了纸质记录能做到的合理性极限(所以我们才凭着驿传、邮政这样的系统超越时代的撑起了一个宏大的帝国),但可以说直到21世纪信息化革命为止,“关键一万人”就是所有大国能有效监管的极限了。说句坦白的,在这方面我们已经是极端的优秀,其他国家对这“关键一万人”的监管大多数都是形同虚设,所以才会在各种zz理论、社会科学已经高度发展、社会价值观高度发育的前提下,仍然不断的爆发军事政变、内部分裂、内阁总辞……这类的“zz地震”,以及不可避免的形成实质的门阀统治。
所有人都知道什么是对的,但只要这“对关键一万人的监管”无效,这些理想就根本不能落到执政的现实。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国家干脆反过来操作,搞出了“票选制”这样一个折衷方案,把监 和 管的责任从理论上推给了民众。
理论上,“监”可以靠拥有高度受保护的采访权的自由新闻媒体,“管”可以靠老百姓手中的选票,这样就足以不受“一万人有效监管”的技术性极限的限制,在低技术条件下实现系统的自我稳定。
问题是,这个理论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阿喀琉斯之踵”——它有一个默认的前提,就是必须首先假定“一万人监管上限在技术上永远不可能被突破”。
一旦“有效监管一万人”的上限被突破,甚至突破到上十万人、上百万人,“必须依靠票选制解决监管困难”的逻辑前提就不成立了。
而这一点已经有了极为鲜明的反例——我们都知道公司就是典型的强监管实体,所有的业务决策、工作流程、财务变化,都会被记录在案并追究责任,而公司还是靠自己远不如国家实体的原始资本和盈利在承担这个监管责任,还要在这个承担的基础上创造利润。
现在问题来了——最大的全球企业已经能达到数十万人的规模。
沃尔玛,230万员工。
亚马逊,160万员工。
中国石油,159万员工。
大众汽车,61万员工。
苹果,13.7万员工。
特斯拉,14.1万员工。
这只是随手举例,实际上超过百万员工以上的企业比比是,十万以上的全球绝不下于一千家。
主要这些企业没有倒闭,经营状况看上去可持续,就已经从实践上证明——这个规模的有效监管是可行的、可期待的。
注意,是有效监管,不是“完美监管”,不是一点问题也不出,而是仍然会出问题,但出现的问题的损失不足以吞吃掉企业的全部利润,根本的损害企业的可持续性。
这些百万人的企业的岗位大概除了工会部门之外,根本没有采用“员工票选制”或者“全体顾客票选制”,甚至都没有采用“全体股东票选制”——不少股份是没有表决权的。
然而事实证明,它们绝不是“毫无疑问都在单程走向死亡”,反而是这个世界上活力最旺盛的组织典范。
事实摆在眼前,借助现代管理体系和现代信息技术,有效监管百万人规模的组织,将恶性违规控制在一个相当低的、不足以妨碍可持续性的水平,是一个可以做到、甚至已经被做到了的合理预期。
我们可以做到对“关键一百万人”得到有效监管。一但把这个规模扩展到100万名额,你就会发现传统的“科级到处级”已经在相当程度上进入了监管范围。
尽管这还不足以覆盖总数达到数百万人的全部公务员,但也足以覆盖远超近代政府的水平,打破很多1500年以来的zz哲学自认为不可能被解决的初始假设。
事实上,西方zz理论对抗中国成功的社会治理实践这个难堪的现实的主要逻辑,已经从“它肯定即将崩溃”论,转向了“警察国家”论。
在之前ta们迷信“有效监管不可能达成”,所以一切看上去实现了的状态自然只能是跳起来够到的桃子,下一秒就应该坠落。
结果中国经济“奇迹”了四十年,还没崩溃,ta们已经辞穷了。
所以才会幻想“集中营”、“再教育营”、“social credit”这些“警察国家”的“特征”,利用常年熏陶构造出来的民众对“失去自由”的恐惧来对冲中国模式的影响力。
但ta们又忘了“公司模型”的另一个可怕的意涵——如果你把企业的直属员工看作一个“经济王国”的公务员,而把其顾客群体看作“自愿移民”,那么苹果、特斯拉、facebook、YT……等等这些企业实际上在实施的恰恰是ta们嘴上说着无比恐惧的“police state”统治。
ta们掌握着随时读取客户资料的完全权力,一切自由单方面甚至有着没收用户账号积分、成就、品牌直至终止服务的绝对“独裁”权,按理说已经是“police state”的极致实现。
但仅仅凭着一个“你可以自由停止使用服务”的opt-out条款,它们仍然不乏趋之若鹜的、愿意主动接受其“统治”的用户。
“苹果王国”“亚马逊王国”“微软王国”“淘宝王国”的“人口总规模”,早已经超过了美国。
人们在经济意义上正在用实际行动选择“治理良好的police state”。
ta们只看到了中国作为显性的以强监管、良治理为核心逻辑的国家的成功,还在寄望于“中国是罕见的孤例”,幻想靠捏造一点黑材料、编造一点恶咒,甚至耍一些流氓手段,就能挽回对那个早已在时代发展面前左支右绌、陈腐落后的社会模式的信仰。
却没想过,实际上真正最有说服力的例子并不是中国,而恰恰正是他们引以为豪,自认为是“资本主义之光”的超大型企业。
微软,苹果,亚马逊、特斯拉才是真正证明中国模式必然战胜西方票选制的决定性证据。而这些证据已经多到如此显然、如此无可回避、如此的彻底。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作为一个完全的、独立的主权实体,比起这些大型企业有着更强的立法、司法自主性,更不用提有更强大的资源和资本。
以这样强大的基础和如此优越的主权条件,中国的“有效监管人数上限”没有理由不远远超过亚马逊、苹果这些企业。
它要服务的客户群总量只有这14亿,而且规模还会收缩。
它真正的挑战在于它要提高的有效服务在业务上要远比苹果,亚马逊复杂。
但是你们要注意——类似淘宝、美团、腾讯、小米,华为这样的企业,难道业务真的很简单吗?
“有效监管整个公务员团队,为十四亿人规模的市场提供充分有效的公共服务”,在技术上,实践上是完全可行的。
既然这是可行的,它就值得投入最大的资源、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因为归根到底,国家的职能不过如此。
不是吗?
这也许在某些地区、在近在眼前的几年仍然是一个暂时成立的经验,但这个经验正在急速的、不可逆的崩塌。
你如果仍然根据过去几千年的老黄历——尤其是西方那些自我安慰的摇篮曲——去赌这个“传统”将会被无限延续——这么说吧,你最好在某个有史以来都没上过新闻的县市里任职,并且十年内就会退休。超过这个级别、这个生涯长度,而你已经有了一些值得忧虑的隐患,那么奉劝你尽快收敛,甚至找机会离开这个环境。
因为凛冬将至。